我在鐵帽咖啡

白天，建築外牆的小黃燈如果亮著，那麼佇立在台14線旁，有如廢墟一般的鐵帽咖啡館裡應該會飄著濃濃的咖啡香。

有時候某些地方、某個場景，會容易讓人想起某些過往的記憶。每次到訪鐵帽咖啡，店裡熱情奔放的音樂、濃黑苦澀的咖啡，總讓我想起過往的人生際遇，再混雜著一點對於未來的茫然。

民國88年的921地震之後，我同許多來自各地的年輕人一樣，共同深入中部災區，從事著災後重建的工作。921地震震出一堆前所未有的問題，但也震出了民間最在地性的草根力量，當時在重建區裡，不管是組織團體或者工作者之間，都有非常頻繁的往來與交流。而座落於草屯與埔里之間的鐵帽咖啡館，在重建區的幾個工作者之間，便慢慢扮演起中繼站的角色，不管是要進去埔里，或者是從埔里的方向出來，有時間的話大家會習慣到鐵帽咖啡坐坐在上路。

我在重建區工作那3年的期間，只要經過那一帶，便一定要找時間過去鐵帽歇歇，有時候只是點一杯咖啡，靜靜的凝視窗外，讓省道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呼嘯快速的帶走一身繁雜的思緒，有時候是夜晚依著昏黃的燈光，讓店裡的音樂勾引挑動隱沒於靈魂深處的熱情，更常的則是享受三五好友暢談夢想胡言亂語之際，瀰漫在彼此之間的濃郁咖啡香氣。

鐵帽咖啡的粗獷風格還有老闆痞痞的調調也是讓人愛去的誘因。鐵冒出乎意料的就蓋在車速飛快的荒涼省道旁，遠望頗有那麼一點西部電影的味道。去到咖啡館裡仔細觀察的話，便會發現整間咖啡館的建築主體幾乎都是用廢料拼湊而成。幾片腐朽的木塊、幾根歪曲變形的鋼筋或鏽鐵片，老闆他便能組合製作成桌椅、燈具、書架、門，另外像是把傾倒土地公廟的橫樑拿來作吧台、牛奶罐拿來當煮咖啡「賽風」的擋風版，也是一絕！就連以前打鐵專用的木製風鼓都可以拿來作成鼓！有時留著白色山羊鬍的老闆拼拼碰碰的隨性敲打起來，整間店裡便瀰漫著熱情而慵懶的拉丁氣息。

多年過後再來到鐵帽咖啡館，老闆一派輕鬆的模樣感覺沒什麼變，倒是廢墟一般的建築很快的就將人拉回那段參與地震重建工作的記憶。從前一起喝過咖啡的夥伴，有一些還留在地震發生的重建區、原住民部落裡，變成了比當地人還更在地化的社區工作者，也聽說有一個傢伙，放下了一切，跟著原住民朋友去宜蘭的工地當工人了，而更多的則是像我一樣紛紛離開了這些曾經讓我們熱愛或者留下遺憾的土地，流轉各處重新找尋自己的方向。

談著說著，大家聊到了那些一直堅持在重建區奉獻自己人生的朋友，很多現在都是小有成績的工作者，未來也還有自己的理想與目標要追尋與實踐。想想我退伍後的這幾年四處晃晃蕩蕩的，其實一直羨慕著這樣子的人，有自己堅強的理念，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臨行，老闆悠悠的說著鐵帽也需要重建了，地震當時無心插柳的一番作為，雖然很多朋友喜歡這樣的風格，但是有些角落其實一直潛藏著危險，未來想要把某些地方修飾的精緻安全一點。一邊聽著一邊開始想像未來鐵帽或許將會成為另一種面貌，而我的人生我的未來呢？

沒去過鐵帽的朋友，有機會沿著台14線省道從草屯往埔里時，在柑仔林隧道附近不妨仔細找看看。白天，建築外牆的小黃燈如果亮著，有如廢墟一般的鐵帽咖啡館裡應該會飄著濃濃的咖啡香。

◎鐵帽咖啡真的也只賣咖啡，不喝咖啡的，只好喝氣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