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農村向左轉?向右轉?

作者: 
台灣社造聯盟第三屆副理事長、吾鄉工作坊執行長 盧思岳 2009
2009年間,農村再生政策的推動掀起了一場官方、民間,社造學界、實務界的論戰,這場論戰不只是針對農村再生政策,也是對十幾年來台灣社造發展的體檢,本文即是針對成功大學台灣文學系助理教授鍾秀梅所撰〈新保守主義幽靈在農村〉一文的回應。
 
中國時報日前〈新保守主義幽靈在農村〉一文直指「社區總體營造」原由官方主導,且源自早年美、日反共陣營編造的農村治理方案,因此在審視《農村再生條例》時,不能只依恃這種新保守主義的意識形態,而應多參照國際上諸如「歐洲農民組合」、「農民之路」等團體更進步的訴求。
筆者同意該文的歷史溯源與基本論述,但認為該文欠缺對於社區總體營造的整體觀察與深度理解,更對其字裡行間的簡單二分、非此即彼深覺不妥。
 
誠然,台灣的社區總體營造原是官方提出的政策,並透過資源的挹注主導之;但該文也承認「卻慢慢變成社區自主、草根民主的表徵」,何以致之?正是因為眾多民間團體的長期努力,以及來自社會實踐的論述不斷加入之故。
 
用「幽靈」一詞形容,折煞了多少人將它從官方政策發展成民間運動的苦心與汗水。
 
對社區總體營造的觀察不能只有溯源,其所一貫強調的「過程」才是關鍵。雖然政府的經費補助仍是許多基層實踐啟動的誘因之一,但是「守護家鄉」、「改變現狀」卻也是重要的動力來源。
 
根據筆者的長期參與和觀察,「由下而上」、「民眾參與」、「凝聚社區意識」、「發掘地方文化特色」等不只是來自官方的美麗辭令,而是民間社會貨真價實的行動實踐;也非為了推動包藏在「全球化」、「自由化」、「改革」等名號下的各種農業鬆綁政策,如農地自由買賣、農業商品化等。
 
因為這些政策從不賴社區營造推動,而是透過地方派系的侍從主義操作,在農村進行赤裸裸的利益交換。
 
一項官方政策逐漸演變成一場民間運動之後,它是否源自統治階層或具有新保守主義的性質,有那麼重要嗎?除了論述者的探討與推動者的策略所需(如美濃反水庫運動與社區營造的結合),對於廣大的基層行動者而言,他們或是忘了,或是根本不在意、不知道。
 
大家更在意的是,「農民自主」、「保護生態」、「性別平等」、「生物多樣性」、「合作化」、「糧食主權」等該文所提的進步的鄉村發展方向,能否被納入實踐行動中?
 
考察近年來在農村進行的社區營造,也正逐漸回應這些進步的訴求,而被期待在質量上能更深入與擴展。再者,從台灣社會的民主化、現代化進程談「國家治理」,已不宜只著眼於統治階層和被統治階層的二元對立;民間社會並非毫無動能的存在,其回應、選擇和參與應被納入考量,甚至作為有意識的推動策略。
 
這也讓我們看到,社區營造作為社會運動的一環,在代議式民主和直接民主/公民投票外,成為第三種民主/參與式民主的實踐可能。
 
全球化、自由化不是這世界唯一的道路,過去或許很難抵擋;但面對此次金融風暴的襲擊,更易促成反思與實踐在地化、合作化的諸種可能。如今,世界向左轉是一個可能的趨勢,關鍵在於左轉的方式與程度。
 
這對台灣的農村發展是一個契機,如同農再條例的立法,反再運動已為官方和民間撐開了討論的空間,值得肯定;接著,我們是選擇反對到底或介入參與?這部法律能否承擔前述所有農村改革的進步訴求,有待大家努力。
 
但,不立法,少了農村推動社區營造的依據,目前完全執政的政府仍可透過政策與計畫推動;屆時令人疑慮的龐大預算執行,更將缺乏社造程序的實質參與和監督。
 
社造,不只是社區營造,也是社會改造;所以成為一場「造人」的長程公民運動。台灣農村向左轉或向右轉?回歸「以農為本」或更向市場、資本傾斜?有賴十五年來參與社造的民間團體及反再新農運的知識分子們介入參與!
 
新保守主義幽靈在農村 http://www.dfun.com.tw/?p=11290